“咱们大使馆前儿被美国佬炸了！这你都不知道？”他满脸的不可思议。</p>
“啊？”褚青眨了眨眼，思维静止了两秒钟，反应过来，忙道：“知道知道，那，那关你们排戏啥事？”</p>
“怎么没事啊。咱们这戏就是反战的！”</p>
褚青挠挠头，好吧，他的确理解不了，这两者之间真的有关系么？</p>
说着就到了排练室门外，一老头听见脚步声，从走廊最里面的小屋转出来。刘晔见了笑道：“大爷。这我一同学，过来看看。”</p>
“行行，别太辛苦啊！”老头挺和善，慢腾腾又进了屋。</p>
刘晔道：“这是看门大爷，人特好。咱们排到几点，他就陪着等到几点。”</p>
那大门很厚重。隔音效果好，在外面基本听不到啥动静，一拉开门，各种声音全冒出来了。</p>
秦浩正在地上趴着，旁边蹲着田政，秦海路和李鑫雨则坐在凳子上背词，见门打开，都往这边瞅了眼，随后又不在意的回过头。</p>
这屋子挺小，能有个二十多平，木地板都很旧了，一块块的掉漆。角落里堆满了零散的道具，围着几张圆凳，靠门这边的墙角有个大柜子，挨着张双人沙，沙上坐一人，是个叫元泉的小姑娘。</p>
褚青眼睛一扫，九六班几乎都在这了，还有个男生，不认识，搁对面坐着。</p>
刘晔这货把他忽悠来，就不管了，脱掉外套拿起本子开始跟党浩对词。</p>
褚青无奈，就近坐在那沙上，既然来了，就看吧。元泉扭头对他笑笑，没说话。</p>
话剧这东西，离他真的很遥远，好像演员都得脸红脖子粗的疯喊，搞得面目狰狞，就没有好好说话的时候。</p>
刘晔似乎还是主角，站在场中，对面是秦海路。</p>
他用着一种非常陌生的深沉语调，道：“贝丝，我忘不了家乡的那条小河，每当我们吃过晚饭或是早晨醒来，推开窗户，看到河面荡起的层层薄雾。我忘不了夏日里当太阳把草地晒得黄．和你散步时闻到的芳香……”</p>
说着，一下卡了壳，不好意思道：“这段太长了，老忘。”</p>
秦海路安慰道：“没事，咱再来一遍。”</p>
“贝丝，你还记得么？那时我们在白云下在草地上跳舞，那时你对我说！”</p>
第二遍，他完整的顺了下来，情绪饱满，最后那仨字“对我说”，声音猛然拔高，又带着点余味。</p>
秦海路就循着这点余味，瞬间接上去，比他更动情，道：“是的，约翰，我记得，那时我站在草垛上大声喊着：约翰！”</p>
俩人的台词功力差不多，都是隐藏着东北口的普通话，但秦海路的形体动作更好，表现得要更加立体些。</p>
褚青看他们互动，不由打了个寒颤，大哥大姐，咱一定得说这种比琼遥还琼遥的台词么？</p>
《灵魂拒葬》的角色，一共有二十来个，考虑到九六班的人数，就做了改编，缩减到十几人。他连原版都没听说过，更别提改编版的，一开始还觉着挺新鲜，越看就越无聊，实在搞不懂。但又不好表现出来，怕挨削。</p>
现场的每个人，包括只有几句词的党浩，只上场晃一下的曾梨，甚至没有戏份只在边上坐着的元泉……哪怕同学们表现得再夸张，再不自然，都丝毫没觉得这是件很好笑的事情。</p>
反而，他们脸上都显露出一种极为强烈的严肃和饥渴感，那种对戏，对表演的渴望，近乎疯狂一样，让褚青都有点害怕。就像刚刚破茧的飞蛾，明明知道前面是烈烈火焰，还要一头撞上去。</p>
这样的气氛下，他感觉自己特多余，完全融不进去。</p>
又排了一会，班长牛庆峰看看时间差不多了，起身道：“行了，先歇会。”</p>
刘晔那几个主角瞬间跟散了架似的，瘫在地上，满身大汗，胡婧赶紧拿着矿泉水过去。</p>
“哥您给说说，怎么样？”这时党浩对那个陌生的男同学道。</p>
“你们这个节奏太快，底下人看了肯定就觉着太忙叨……”那男生也不客气，说着自己的意见。</p>
别人说话的时候，在这窃窃私语是很不礼貌的行为，可褚青实在忍不住，掩嘴悄默声问：“这人谁啊？”</p>
元泉也悄默声道：“老党找的一师哥，给咱们指导指导。”</p>
褚青吓了一跳，我操刘晔那孙子太坑了，竟干这先擦屁股后拉屎的事儿。</p>
那男生说的很简短，话音刚落，他就朝那边看过去，党浩的目光正好也转到这，他连忙猛眨眼睛。</p>
“行了，今儿就到这吧，咱们歇会就闪人。”</p>
党浩别看长得粗糙，精得跟猴似的，马上会意，不动声色的把目光移开，还兜了一句话。</p>
“噗哧！”元泉捂着嘴轻笑。</p>
褚青一点都没觉着不好意思，忽问：“哎你不演啊？”</p>
“我前阵拍戏去了，刚回来，定角色的时候没赶上。”她话可比在火车站偶遇那次多多了。</p>
“哦。”褚青点头，其实他还现少了个章同学，不过没兴趣问，又道：“你们这个到底讲啥的，我没太明白。”</p>
“就是……”元泉顿了顿，这戏内容很复杂，不晓得该怎么说，干脆问道：“你哪块没明白？”</p>
“呃，这几人是死了吧？”</p>
“对啊。”</p>
“那怎么又活了？”</p>
“也不是活了，就是，就是他们不肯死。”</p>
褚青疑道：“为啥不肯死？就因为打仗？”</p>
“嗯，打仗只是一方面。”元泉想了想，说出自己的理解：“我觉得，是他们心里有执念，放不下亲人，放不下以前的生活，而且觉着这场战争就是场欺骗，自己死的很无辜，所以才不肯被埋掉。”</p>
“执念……”</p>
褚青觉着这词特熟，笑道：“一般咱们这边管这东西，叫僵尸。”</p>
元泉舔了下嘴唇，难得甩人脸子，扭过头，懒得理他了。</p>
